[转帖]在意 [复制链接]

“足不出户”的那段时日里，每天一个人坐在书房的时间多了，不太在意四个小家伙的感受。那四个，就是家里的四只猫。老大迪迪，狸花；老二汤团，黄白色橘猫；老三璐璐，暹罗猫；老四布布，布偶猫。隔一会儿，它们中的某一员就会跑来门前“喵呜”几声，我柔声回应说“乖啊，自己好好玩，不闹噢！”门外“喵呜喵呜”，不满的音量更高；我呵斥两下“不许吵啊！再吵就不给零食吃了！”门外还是不依不饶，但“喵呜”两声也就兀自或睡或玩去了。
这样的情形，延续了个把月，迪迪就开始有动作了。以往，每次我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报纸，见璐璐趴在我身边，迪迪不会争宠，就在不远处安静地熟睡浅睡装睡，我有时唤它两声，它耳朵一竖，尾梢一甩，算是回应我了。这些天来，只要我一走出书房，它就叫我，要么边叫边仰躺在地，左右翻滚，等待着我上前摸摸它的小肚皮小脑袋，搀搀手，哄哄它，表扬两句；它见我又要返回书房，老大不满地连声“喵呜喵呜”，像煞抗议，跟脚蹭我，还用小嘴轻轻咬我两记。我一下子开悟，迪迪是不要我离开它的视线。只要我坐回客厅的沙发里，璐璐照常是迅即跃到我的身边，迪迪依然安静地在不远处继续它的装睡浅睡熟睡。我唤它，它顶多是竖一下耳朵，甩一下尾梢，哪怕我拍它逗它，依然不声不响，一动不动。这个时候，我真就意识到了，它是弟弟妹妹中的老大，老大有老大的存在感，它很安心。
汤团比迪迪小一岁，不是一母同胞。它一进家门，迪迪就像大哥哥那样整天呵护着汤团，陪着它玩，每餐饭都让汤团先吃。汤团胆小，有一次得了尿闭症，差点一命呜呼。它住院的那几天，迪迪满房间“喵呜喵呜”找弟弟。汤团出院回到家，迪迪开心地围着小弟弟，前后脚紧随，亲热地为汤团舔毛。老大老二，从小到大形影不离。玩归玩，闹归闹，汤团从不肯吃亏，迪迪明明是在逗它，它也要还手。但见到迪迪不舒服了、病了，我给大哥哥喂药的时候，汤团紧盯着的表情，比我还紧张。
从“足不出户”回归“如常”，每天下班回家，只要一开门，迪迪必定头一个站在我眼前。平时我离开家一会，它最喜欢趴在我穿的拖鞋上。记得以前，季羡林先生对我说过，有的猫咪喜欢守候在主人穿的鞋子前，是缘于基因里存着的深刻记忆，它们怕主人寻不回返家的路。这三个月的“足不出户”，我却体会到了不可替代的相互在意。而且是猫咪提醒的我，这让我悲哀莫名。

《四猫书》

足不出户的日子里，  
我把世界关进书房，  
却把四颗心关在门外。  

迪迪——狸花的老大，  
用一声声“喵呜”  
把沉默锯成锯齿，  
再把自己铺成地毯，  
等我踩上去，  
才肯把肚皮翻成一页月光。  

汤团——橘色的老二，  
胆小如它的名字，  
却在尿闭的夜里  
把疼痛熬成金色的汤。  
迪迪围着空碗转圈，  
像围着一座失而复得的小岛。  

璐璐——暹罗的老三，  
蓝眼睛是两枚冰做的邮票，  
贴在沙发的边缘，  
寄出一封无人拆开的信：  
“你坐下，我就抵达。”  

布布——布偶的老幺，  
长毛是未完成的雪，  
它把安静缝进每一根纤维，  
只在门缝里  
漏出一声最轻的叹息。  

后来我懂了：  
不是它们离不开我，  
是我离不开它们——  
离不开那一声“喵呜”里  
藏着的整个春天。  

如今我回家，  
迪迪第一个站在门口，  
像一座小小的灯塔。  
拖鞋上还留着汤团的体温，  
璐璐的蓝眼睛在暗处发亮，  
布布的尾巴扫过脚踝——  

原来它们一直在替我守夜，  
替我记住归途，  
替我提醒：  
被需要，是一种多么柔软的权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