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月台慢镜头》
——给所有在玻璃倒影里折叠的晨昏
荧光灯管在穹顶切开苍白的峡谷,
钢铁的肋骨间,我们是被时刻表校准的钟摆。
你靠着屏蔽门,手机屏幕映蓝半张脸,
像未干的墨迹洇在灰色大衣的褶皱里。
第三轨的电流在暗处低吼,
把每个人的影子焊成铁轨的延长线。
穿驼色风衣的女人反复调整围巾,
仿佛要把整个冬天的风都收进领口——
她鞋跟敲击地砖的声响,
与列车进站的轰鸣,在空气里互致默哀。
那个穿校服的男孩,耳机线垂成藤蔓,
书包上挂着的金属挂件晃荡,
像一滴悬而未落的雨。
他始终没有抬头,直到列车裹挟着风扑来,
所有倒影在玻璃上碎裂又重组,
我们才看清彼此瞳孔里,
都住着一个来不及告别的站台
广告牌的光忽明忽暗,
把“下一站:终点”照成模糊的谶语。
有人把报纸折成纸船,
试图在人潮的浪里,划向某个不存在的渡口;
有人对着自动贩卖机的荧光,
数着找零的硬币,像在清点散落的星星。
而列车终于停稳,门开的瞬间,
所有影子突然失重,涌向同一个方向——
我们是被地铁吞吐的词语,
在城市的胃里,缓慢消化成明天的通勤卡。
只有落在月台缝隙里的那片梧桐叶,
还在固执地翻转,
把阳光的碎片,铺成无人认领的诗行。